萧瑟深秋

1

你觉得孤独吗？你寂寞吗？是的。可是，你不是觉得这样够诗意吗？你该如此下去。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矛盾吗？为什么矛盾的时候仍然要折磨自己？你以为有人会理解吗？你做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旁边看着她。可是她没有看我，她在看谁？她浅笑轻盈。她和明冲在一起谈笑。我在这里陪着自己，我陪着空气发愁，或者是发闷，然而这都是我自己想要的心境。

你为什么不过去？为什么？多少伤感的人啊，为什么要有感情的沉浮？如果有一件东西得不到又很想得到，该怎么办？有些东西，会死去，也会在回忆中永生。为什么还要思念？为什么还要忧郁？

她说她恨我。我不知道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可以这么铭心刻骨。所以我一直觉得辜负她。然而越是这样，我就越盼望她知道，越是盼望她知道，我就越是不说。我没有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只有祝福。心里疼痛着。

她看到我，脸色就白了，她恨恨地瞪我一眼，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再也不看我一眼了。大家都感叹，多美的一对，可惜为什么要闹别扭呢！她和其他人谈笑风生，唯独避开了我。我心里苦涩，有些失魂落魄，表面上依然是强笑着。难道她真的没有在我眼里读懂笑容背后的东西？还是她在假装？

这是朋友的婚礼，这是喜气洋洋的日子，你不该叹息，你不太落寞。我很快退了席，走到外面。人流如海，那么寂寞的风飘进心里。来来往往都是我陌生的人。偶尔有个点了一下头的熟人，也都奇怪我的失落样子。

我总以为冬天快到了，而她告诉我还是深秋。是深秋吗？落叶飘零了，一派萧瑟意。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为什么那钟摆总是那样不紧不慢一下一下地摇着？难道它不懂我心情？

明冲说过，只是你们敏感而已，闹了个别扭，很快就会过去的。只是为什么陷得越深，伤害也越深？于是一个误会越搅拌越是厉害。连解释都不清楚了。我更加没有自信了。即使我立刻飞跑过去说，来得及吗？来得及吗？就这样匆匆的告别吧！当我一步一步离去时，却把心留下了。

2

飘荡的一生，什么时候该会有个归属？我的那株马蒂莲一直开着开着。她离开后，我就很少浇水了。她当然也不会来浇水。于是它慢慢开始叶子枯黄，东风无力百花残，它更娇若和苍白着，慢慢一天天过去，它终于没有等到我拉转她，就枯萎了。

于是我知道，我来不及了。好像用手捧了水的人一样，赶了一路，结果等赶到时，水已经漏光了。

你说你最爱的就是马蒂莲。于是我买了这株花。于是我开始看着它每天一点点长高，欢笑着，喜悦着，灿烂地开着。可是它竟没有熬过深秋，就枯萎了。

你来时的路，总还有你的影子，我每次跑出去看时，总以为是你，结果每次都空荡荡无一人，也许是那树枝的摇晃，让我误以为是你的身影了。

我呆了片刻，然后就回转，仍然在盼望着，有一个熟悉而优美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在我身后响起。然而等我走了一步没有响起，两步没有，三步，一百步都没有。几乎每一次都是思念后的失望和绝望然后思念又开始觉醒。

我多么想睡去后就不再醒。可以一直睡下去，在梦里见你，不再醒来。而我却总要起床，见到那苍白的太阳。

那苍白的太阳是那么孤单。它每天都独自来来去去，没有任何陪伴。而月亮躲着它，只在晚上才出来。月亮出来的时候，太阳就走了。他们就那样追逐着，一生中都没有见着一次面。相距不只是一万光年的距离。

3

深秋是秋高气爽么？还是秋风秋雨愁煞人？那首你最爱的诗，我一直珍藏着。我想你该快乐。我想你不该为我一直单身。毕竟岁月催人老，青春一去不复回。我不想你一直深深陷在我的感情里无法自拔。

所以我终于决定了，我将会找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也许我并不爱，但这会让你死心，让你终于决定忘记我。而我会记着你到终老。这一切我都不会说，我将看着你一生快乐和幸福。

朋友都恭喜着我，说我终于醒过来了，说我终于开朗了。我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手和她非常亲密。我想她已经知道了。我真的听见自己有些肉麻地做着自己不愿意的事。我看着她的脸，但没有看眼睛。这对她公平吗？我不知道，以后我也许会解释的，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终于知道了。她终于绝望了。我每天都焦虑地从各方面获得她的消息但又不会让人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出卖了她。她该知道我最了解她。她忘记我比我忘记她快。我想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可以断了——断了，我想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解脱。而我决定在心里给她一个永远的秘密的神圣的角落，我不会忘记她，知道垂老。也许我失忆了，也许我伤残了，那时候才会忘记她。

4

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朋友仍然小心翼翼的说你别去吧，不要又起风波。我不在乎。这么久了，我早就学会隐藏。我早就学会，不是吗？这是她的一生幸福，不是吗？我该笑着去祝福她。

一片落叶在眼前慢慢飘落，落定尘埃后，竟然还起一阵萧瑟意。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在那里呢？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总是把秋和冬天弄错。我说，深秋了！朋友提醒我，已经是冬天了。是吗？我恍然醒悟。

这次不是她在旁边告诉我的。而我依然记得她说的，还是深秋呢！

朋友问，这花盆为什么不种花？你为什么让他空着？我没有回答。我怎么说呢，难道说我自从她走后，就百无聊赖了，那里还有心情浇花。我怎么能说呢！

我在她婚礼上依然见到熟悉的喜气洋洋的气氛，这种场合我习惯于强颜欢笑，敷衍着人。交错的酒杯，热闹的吆喝慢慢地在我眼里褪色。

我只见到她在那里欢笑。她笑得还是挺好看，只是仍然有些寂寞，眼角竟有凄凉意。难道是我看错了。我明明看到的是欢乐，难道是因为我的心境。

我也成双成对，人家也成双成对。她真的解脱了，于是我开始和原来那人分手。她原来也并不喜欢我，只是逢场作戏，戏过后，大家各自走路。我仍然记着她。我开始可以自由地想念她，不用再控制着自己了。我知道她正幸福着。于是我放心了。

一些年后的一个深秋，我忽然收到一封迟迟没有寄出给我的信。我看到信纸已经开始发黄了，但是淡淡的香气居然还没有褪去，就是那种我熟悉的香味。

我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慢慢地打开来，但笨拙的手竟把纸弄出很大的声，虽然小心翼翼还是把信封差点撕破了。

我坐了下来，开始一个人孤独地看完这封信。信纸上有着枫叶的图影，斑斓而典雅，透着淡淡的忧郁。信里说：我一直在想念着你，我其实已经原谅了你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盼望着出现你的身影，可是盼望十次竟然是十次的失望，盼望百次竟然是百次的失望。于是既爱又恨的心情开始绝望下去。

虽然如此，虽然我觉得这段感情就此将要结束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我知道你也同样无法自拔，那么，我们中总有一个人要勇敢点，不是向前，就是杀死这感情。于是我终于答应和一个一直苦苦追求我的人结婚了。我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已经结婚并且幸福地生活着了吧？但我自己是不会忘记你的，我将永远把你珍藏在心里直到死去。

信纸如同深秋落叶般从我手里飘零而落，落定尘埃，传来一阵萧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