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键 词: 风景 故乡精美散文
散文分类: 精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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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应该是林海,因为林木芊芊,没有际涯;这里应该是大海,因为海水浩淼,永不断流;也许这里讲着沧海桑田的古老故事,而留到现在的,是树的海洋,蔽天翳日;是沙滩的海洋,绵延成丘;阳光下,看得见的是五十几米宽的“银河”,粼粼碧波;沙滩之上的密林,幽不可测。这是故乡的景致嗳,它一直萦绕在我的梦里的呀。我拿起《青岛日报》旅游信息版,上面赫然注明“胶州胶河旅游风景名胜”。我失笑,原来自己耳濡目染浸润其中三十多年的地方竟然是风景名胜啊,在妻和女儿的撺掇下,我们重返故里探幽寻胜。
一路同行的除了我们三口,还有我弟弟。弟弟是前年离的婚,去年为了给病重的母亲冲喜,又结婚了。新弟媳是个老板,很忙,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故乡。弟弟从邻居那里借来脚蹬三轮车,上面放置了一个马扎儿,女儿坐在上面,我和爱人侧坐两边。“旅游中巴”出发了——
胶河自南向北流淌,家在河西岸上,景区在河岸的东南。我们出村,过大桥,从景区的北面向南游。弟弟边蹬车边和我聊小时候的趣事儿,诸如观看夏日洪水潨滚,在来势汹汹的大水中挣扎的大树;瞒着母亲到河里捉鱼,然后回家用油一炸,便成为发小们的酒肴,偷老爸的酒喝;到眼前那棵高虬攀枝上砍弹弓杈儿,不慎掉下来险些把腰跌成两半儿;最有趣的就是冬季在冰上打雪仗或者用镢头凿出一块冰窟窿,将盛有玉米饼子渣儿的罐头瓶子置于其下,静静的等候片刻便可以钓到几条小鱼。童年那些孬好小事儿在每个人的心里永远是那么的稔熟、亲切、难忘。
我们从一处林间小道进入,小道是凹凸不平的泥沙道儿,凹处沮洳,布满了许多的孔孔洼洼。小道儿极狭,几乎被两边高深的茅草所笼罩,三轮车的车轮有好几次被参差凌乱的大毛叶绊缠住,手臂弄不好就会被划出血痕。我们只好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将车子安置好,徒步而行。我抱怨起这杂芜的林荫路来了,弟弟则说:“哥,这条小路给我们立了大功了呃,我们就是沿着它到前面密林深处的村子里看电视哩,你竟然忘记了?”
我忙解释——忘倒是没忘,只是抱怨它三十年了没变个样儿,窠臼一套罢了。不过,说小道儿有贡献,倒是真的。那时,我们方圆十里的邻村都没有彩电,只有这密林深中的薛家河村有一台二十五英寸的,电视上正在放映武打片——《霍元甲》。每天晚饭后,我们几个褦襶伙伴就跟着年长的叔辈爷辈们组成一个小分队,乘着夜色,沿着这条曲曲折折的小道儿,耳边满是蟋蟀蛐蛐的窸窣、青蛙的呱呱和夜鸟的哀鸣,走过好长时间才能依稀听见:“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每到这时,我激动的心就催快了脚步。
其实我白天从未到过这里,所以也就不在意小道儿的荆棘杂草和啰唣烦人的虫叫。后来,在家里看该片的续集《陈真传》就全没了先前的兴致,印象自然也是全无了。而我之所以对《霍元甲》印象颇深,或许是因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彩色的画面和所向披靡的中国功夫?亦或是体验到偷偷(瞒着母亲)跟着大人夜走数里林间小道儿的担惊受怕后所得之不易?人生就是这样:生活中你经历过的第一次,只要认真的付出过,不管是喜是忧是惊,总会镂骨铭心,难以忘却。这个村子我曾经来过,那是弟弟十年前第一次结婚时,这是弟媳的家,我为他们照过相。且不说现在的弟媳有多好,现在的弟弟有多幸福,单说先前的弟媳和弟弟结婚后可能在的生活中发生了诸多的不和睦,迫使婚姻破裂,但我想说的是她曾经来过,曾经爱过,曾经付出过,曾经是我们家的一员,曾经是你的最美的新娘……
“没有忘记,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看着弟弟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的话突然被女儿打断了:“快来看,蝉壳!还有松球儿!”我回过神来,始觉已进入深林。林木森森,一片深绿,或者墨绿、碧绿、苹果率、嫩绿俨然构成了一副多层次的画卷。这里以参天白杨居多,还有古槐,翠柏,老柳。它们或疏朗或繁密的自由自在的生长着,姿态各异,有的盘曲倚斜,有的亭亭如盖。树干的皮肤也不一样,年轻的光光洁洁,年老的多起了瘿结,上面附着了攀缘的藤蔓和悬挂着茑萝状的植物。我惊叹起临水的那些枯柳来了!你看它们的根都长到树腰了,涨水的时候达到的部位清晰可见,退水的时候就带走了泥沙,徒留下这些虬龙盘结的根须,没有人知道他们经过了多少次的河水浸蚀,这是大自然留下的精神象征。晨露未晞,林荫中不时的有水滴从高出树叶上滴落下来,偶尔会沿着我的面颊流淌,也有的从脊背直下,沁入心脾,我不急着去拭它们,而是任由它们悄然坠下,要知道这是天然的纯净水,每一点都是一粒晶莹透彻的珍珠,一种难得的自然情趣。
这里是宁静的。这里距离最近的城市也得四十公里。听不到轰鸣、喧嚣,看不到纷扰琐碎的事情。近水的沙滩经过千百年河水的冲洗,布满了又圆又光的鹅卵石,它的下面是层层沙子,这里的沙子永远都是那么的净纯、那么透亮。在河滩上随便在哪儿扒开石头和沙子都会渗出一弘清冽的甘泉。我们小时侯经常用手掬起来喝,决不带半点泥腥味儿,可甜了。这里又是喧闹的。你如果仔细观察,就会随时发现一些动物在忙忙碌碌的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你看啄木鸟在头顶树干上笃笃地啄虫子,成群的灰喜鹊被我们惊得噗噗地振翮高飞出林梢,有不知名的水鸟惊鸿一瞥地掠过水面。女儿则爬在沙地上用嘴吹沙窝窝,每一个沙孔儿里面定然藏有一个“沙里蚣”。这种状如瓢虫的小动物,用黄沙一样颜色的皮肤隐蔽自己,薄薄的身体,倒退着逃跑,速度极快,倏尔匿逝,很有趣。这里还充满神奇。胶河景区的最南端叫“土司湾”,湾底的泥是黑色的;水黛黑极深,从未见过它的干涸。我小时候听母亲说,湾底爬着一个千年大鳖。每当夏季雨水充足的时候,它就喝下水储藏在自己的肚子里;当旱季河要干的时候,它就向外吐水。由于水极深,幽黑,我对母亲的说法深信不疑。夏季洗澡的时候从不敢靠近那片水域。为这事,我曾问过爷爷。爷爷告诉我本来大鳖和妻子生活的很幸福,只是有一年干旱,河水断流,大鳖的妻子便离开他到下游去了。大鳖却故土难离,决心振兴胶河的源头,等妻子归来。我听了这个故事后曾经对大鳖产生了敬意,也曾经想过胶河的下游一定不会干涸的,因为大鳖的妻子一去不复返了。河的下游便到了镇上,名字也改为“澄月湖”了。这里的确蕴涵着丰富内容,这里是璞玉浑金。来这里,足以让人将滚滚红尘忘却以万丈开外,陶然忘机。真有一种“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欢愉。人类的祖先就是从森林山洞中进化而来的,我还真有点被唤醒的原始粗犷的感情呢。欢娱陶醉的同时,也平添了无限的惆怅情愫——为什么我先前就没有发现呢?是她的乳汁哺育了我的呀,她应是我的最美我的致爱呀!
自从长大离开故乡,我游历过好多名川,却从来没有留意到自己家乡的美丽。我恼恨自己的疏忽,喟然叹服苏子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甚至怪罪起自己的弟弟来了,虽然当前社会离婚率不断攀高,作为局外人没有慧眼也难以辨清双方的孰是孰非,也不管他们各自的生活是否幸福,然而我想,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那段人生毕竟是真实的,也是珍贵难忘的。正如我们童年的经历过的或好或坏的那些事儿一样的难以忘怀。对于人类的婚姻来讲,世上没有一对人的婚姻是相同的,真是千人千模样。既然走到一起了,就是缘分,就应该珍惜彼此的一切,不要认为得到了就可以忽略了它的魅力。也许弟媳又被新的男人所钟爱,也许弟弟与新妻也甚是恩爱,其实不管他们现在过的如何的幸福美满,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一定会有或多或少的遗憾。这正如我三十年之后才发现自家门口的“旅游名胜”的尴尬心情一样。
临近正午,深林里莺声呖呖,游人缱绻。妻要我给她拍张独照我欣然同意。在故乡的阳光、沙滩、绿树、蓝水原风景陪衬下,她显得格外靓丽动人,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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