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州记事：放羊的老头

滕州是个传统文化十分浓郁的地区。京沪高铁滕州路段位于滕州市东郭镇的前明村附近。这里年轻力壮的男性村民全都外出打工，所以，在村里转悠，极少见到成年男子，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孩子在路边快乐地玩耍，妇女忙着种大棚，老人则做些不怎么花费力气的家务活。其中，放羊算是比较轻松，且适合老人的家务活。

放羊的多是老头。他们的年纪在六、七十岁左右，身体状况不好不坏。虽是时近五月天，早晚也阴凉，身上穿着不知多久没有洗过的厚实长衫，腰后别着长长的鞭子和一只折叠小凳。开工初期，就见过一个这样装束的老头赶着三只羊，晃晃悠悠地在工地周围转着。黑黝黝的皮肤，皱纹深得如木刻的一般。老头很爱说话。一大早，挥着羊鞭，慢吞吞地把三只羊赶到路旁的麦地里去。然后，倒背着手，到我们中间来搭腔谈天。就有人边干活，边与他打趣。慢慢的，与许多人混熟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工地上有这么个放羊的老头。

老头放羊，心思却不在羊上。有时，羊跑到好远，也不去管它。依旧起劲地找人胡侃。没几天，谁都看出老头胡侃的目的就是推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据他说，这块玉佩十分古老，应当相当值钱，识货的才看得出来。若有人识货，他只出三百元就肯卖。有人便逗他，说想要。只是随便说说的，老头却当真。隔天还到处寻说话的这人。寻不到也无所谓，见谁就掏出挂在腰间的玉佩，拿在手掌中揉搓，炫耀。

我也有幸见过这块玉佩。那天下午，老头的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随时握在手里的羊鞭别在腰后，长长的在地下拖得好远。向我们这边走来。一走近，张口便问，“吊车师傅呢？”

“不知道。”有人答道。

“昨天他还说要买我的玉哩。”

“拿出来我们也瞧瞧，看见他没有？可是我们单位有名的古玉专家！从小就喜欢考古，什么玉啊的，一眼就能瞧出来！”我指着身旁的小技术员，逗老头说。

老头实在，很当真。真的用左手摸出用白色线绳栓在腰间的玉佩。白色的线绳已磨得发灰，玉佩是浅青色的，玉色暗淡混沌。我不懂玉，就着老头粗糙的手掌望了一眼，看不出好坏。小技术员可能还没我懂。手搔了搔脑袋，接过玉佩，拿在手中摸了几下，嘿嘿地承认，“我也不明白。”

老头叨咕说，“你骗人，他才不懂呢！那天戴白帽子的妇女，她懂她懂！”

工地上统共才三个女性，我一下子猜到戴白安全帽的妇女指的是谁。之后回宿舍问，她笑说：“我哪懂啊！就那天和他多说了几句，他是谁说他的玉好，就说谁懂。”

老头还在侃他的玉，有村民路过，看见他说，“你的羊吃人家麦子去了，还不看看去。”“我的羊从不吃麦子。”见寻不着吊车师傅，也无知音，老头便去找他的羊去了。也可能去别处寻吊车师傅或者知音。

大家对老头印象并不好，因为他放羊总往人家麦田里赶。没多少天，这老头便不知不觉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传说他的玉不知是哪里拣来的，骗骗我们糊弄几个钱花，却不想这些人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没一人信他。

大多数放羊的老头很安分，只是安静地放羊，而且从不让羊去麦地里吃麦子。这里道边沟里青草很多，又旺盛，羊可以吃得饱饱的。

傍晚时分，我见晚霞在天边映红了一方天空，田野在晚霞中显得别样的妖娆，心情极好。便沿着田边的小路，向田野深处走去。走了不远，有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树林里有钻机队搭的临时帐篷。绿色的帐篷坐落在杨树林里，格外引人遐想。帐篷的附近，几个老头蹲在杨树林里，抽着烟，谈着闲话。几只身上花白肥肥的山羊，在他们不远处的青草地上，悠闲地吃着嫩草。远远地看来，这幅画面十分迷人，似一幅优美的风景油画。这时，我不由得想起工地上那个把羊放到麦地的老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