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的月

02年的8月，从山东坐火车到成都，再从成都做汽车去拉萨。随着海拔的增高，我的心也明显的加快了跳动的频率，说不清是生理反应还是心情的激动。透过车窗外望，青草漫漫，丘陵逶迤，远处碰巧还会发现一团的“白云”——那是牧民的羊群。同事小吴已沉沉睡去，脸上是满满的鲜红和疲倦。他体质不好，高原反应早早的就与他进行了热烈的“恋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劝他回去，却不肯，笑的说，到了拉萨，就是变成一把骨头也甘心的。

这是一辆普通的大中巴，路确实也不是很平坦，走起来感觉象骑马。

“卓玛，给大家唱支歌吧！怪闷的！”后座有人大声的嚷嚷。回转头去，是几个年轻人，典型的高原红脸庞，透着青春与活力。他们在鼓动角落的那个着鲜艳藏服的美丽的姑娘。姑娘很大方，站稳了，司机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很好的配合。

一股悠扬高亢的歌声顿时弥漫了车厢，这应该是首藏语歌，歌词我是听不明白的，但那节奏、旋律却是悦耳的，歌声穿透了我的心脏，于是我的心也随之舞蹈。整个车厢里的人们都陶醉其中，有人还轻声呼和。

在大家的不断请求下，那姑娘唱了一首又一首，在歌声的荡漾里，时间仿佛流动的很快，到了拉萨汽车站，我们还意犹未尽。

下了车，我们首先要找个旅馆落脚。陌地生景，我和小吴分不清东西南北，身边围满了出租车司机，语言却又是个障碍，急的我们满头是汗。

“需要帮助吗？”一声汉语传来，及时雨！一看，更是惊喜，原来是那位为我们唱了一路歌的姑娘——卓玛！我感激的握住她的手，好象见到了熟悉的朋友。

于是很容易的，在她的指引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住处，一个叫八廊街的巷子。酒店有个好听的名字“格桑花圃”。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执意要请卓玛吃饭。她说她晚上还有事要做，耽不得。

晚上，在老板的推荐下，我和小吴步行来到了附近一个叫马布日的小街，马布日用汉语讲就是“红山”的意思。这是一条干净整洁的巷子，沿街是极富藏式特色的旅馆和小酒店，店铺的名号写在迎风轻飘的各种颜色的旗子上。街上人来人往，大部分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操持着我们听不懂的言语，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国度。

突然，小吴惊喜的叫起来：“听，卓玛！是卓玛在唱歌！”熟悉的歌声从旁边的房子里传出来，甜美润柔的声音，欢快明朗的旋律，不错，肯定是卓玛！我们兴冲冲跑进房去，这是家酒馆，宽敞的大厅坐满了人，中央处卓玛正在演唱。歌唱中的卓玛非常投入，鲜艳的藏服，漂亮的面容，优美的身段，唱一曲悠扬，舞一段婀娜！大家都沉浸在这犹若天籁的歌声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喧闹，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藏语歌词。这是在汽车上为我们唱的那第一首歌，不知为什么，听着这首歌，让人感觉特别的宁静，安定，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远离了我们，只剩下一个纯洁安详的自己……

歌声消尽，掌声和喝彩声雷鸣！所有的客人都站起身来向卓玛欢呼，美丽的卓玛却害羞了，鞠躬答谢。一个黄头发的老外走上前去，献给卓玛一束盛开灿烂的鲜花，一个劲的冲她伸出大拇指。卓玛转身取出一条洁白的哈达，双手戴在了这个外国游客的脖子上，大家又是一阵羡慕的唤叫！

这时，门口一阵喧闹，冲进来一个粗壮的藏族汉子，衣衫不整，帽子也歪到一边，腰中挂了一柄刀，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这汉子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叫嚷些什么，却径直向卓玛冲去。只见那藏汉一手抓住了卓玛的头发，拖了卓玛就向门外走，脚步摇摇晃晃的。卓玛就象一只无助的羔羊，眼里向游客们发出求救的目光。没有人敢出来制止，也许这藏汉腰里的那把弯刀把大家都震慑了。藏汉拖着卓玛从我和小吴身边经过的时候，卓玛看了我们一眼，眼睛里透出一丝惊喜，但随即这惊喜又消失了。这眼神使我的心猛的一颤，挣脱了小吴的手，上前抓住了藏汉的胳膊。那藏汉被我吓了一跳，也许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人敢拦阻他。随即他把卓玛推倒在一边，冲我凶狠的大叫大吼，手攥住了刀。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酒店大厅里一片宁静，只剩下那藏汉的狂吼。我们之间的语言交流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很快的，藏汉很轻视的伸脚向我攻击，我猛的跳开，也许是他喝酒太多，脚下也不稳定了，又抬脚用力太猛，竟然自己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一时间挣扎不起来。我赶紧拉住卓玛跑出了酒店，顺着街道一直跑到了我住的旅馆。很快小吴也回来了，说那藏汉被酒店老板被人送走了，边走边叫，吓死人。

卓玛从惊恐中平静下来，在我们的询问下告诉了事情的原由。那藏汉是卓玛的继父，她的亲生父亲在她1岁时就病逝了。母亲带着卓玛改嫁给了现在的这个藏汉，继父好喝酒，一喝就醉，就动手打妈妈和卓玛。后来卓玛被推荐到济南的藏族学校免费读中学，因为成绩优异，又被推选到旅游学校学习。本来毕业后不愿回拉萨，可是挂念母亲，卓玛又回去了，在拉萨的一家著名的旅行社做导游。继父虽然年龄大了，但脾气却更大，常向卓玛要钱买酒喝，不给就动手。为此卓玛住在了公司，避免和继父见面。为了补贴家用，很有歌舞天赋的卓玛在没事的时候就到酒吧唱歌，是很出名的歌手，很受大家的欢迎。这次不想遇到了喝醉了的继父，引起了这样的麻烦。

我们很同情卓玛的遭遇，尤其是她曾经在山东读过好几年的书，和我们也算是半个同乡了，更增加了我们之间的好感。为了表示谢意，卓玛特意向公司请假领着我们逛拉萨的景点。有了卓玛的陪伴，我们在拉萨的活动更加充实和丰富了。在拉萨的几日，我们怀着万分的兴奋逛遍了角角落落。光滑的石梯引导我们面圣布达拉宫，极具民族特色的街巷另我们留恋往返，各种各样的小吃更是令我们叹为食止。身着色彩绚丽的拉萨藏民是悠闲和和善的，走在大街小巷，心灵是平静又温和的。现实中的拉萨要比意想中的还要美丽，纯洁！仔细眺望着矗立在红山上的布达拉宫、大昭寺、罗布林卡以及拉萨城周围的哲蚌寺、色拉寺，跟随手持转经筒的信众逛八廓街，体味着那些叩着等身长头前来朝圣的信徒的心境，嗅一嗅大昭寺前煨桑的香炉冒出的袅袅青烟，看一看长明的酥油灯，拉萨露出了她熟悉的面孔，这种喧嚣下的宁静、神秘和对立或许正是拉萨乃至整个青藏高原撩人心扉的诱人所在。这里让人感觉不到虚伪，没有紧张与浮躁，没有攀比，没有等级。如果你已习惯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备，来到这里，面对不停转动的经筒、飘舞的五彩经幡以及藏人的虔诚面孔，你根本无法再压抑对心中那块绿地久违的渴望，那是一块充满真诚、纯洁、善良的绿地，是每个人踏上社会之前曾有的如诗一般的少年情怀，就象童年时代的眼睛，还记得那时自己的眼睛吗？

卓玛是个优秀的导游，很细心，很周到，对各个景点又熟悉，我们看到了更真实美丽的拉萨，我们之间的友谊也迅速加深。但回家的时间很块就到了，我们依依不舍的和卓玛再见。卓玛送我们到汽车站，眼睛红红的。我们下一次再到拉萨来不知到了哪一天，美丽、善良的卓玛也许和我们永远不会再相逢。分手是伤感，卓玛送给小王一把精美的藏刀，给我的是一个“吉祥天女”的藏族民间的悬挂面具。卓玛说“吉祥天女”是她最崇拜的藏神，很灵验的，希望我们能一生吉祥健康。

车要开动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从车窗问：“卓玛，你那天第一次唱的歌叫什么？”

“拉萨的月！”卓玛大声回答。

拉萨的月！真好听的歌名，真好听的歌声！

车离拉萨越来越远，我的脑子始终在念叨着这个名字。拉萨的月，我在拉萨的时候曾经仔细观察过的，明亮、皎洁、不时被几丝云儿缠绕，就像一位纯洁美丽的少女……

卓玛！那纯洁美丽的少女不就是卓玛吗？

时隔多年，每当想到拉萨这两个字，我就仿佛看到了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隐隐约约的，那轮月亮就化成了美丽、纯洁，又满含伤感的藏族姑娘——卓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