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也许是经历了5.12地震的缘故，最近一些子，常常会想一些过去了的人和事，尤其是二十年前故乡的那个夜晚，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变得越发的明显和生动了。

那是一个火热的夏天，刚刚参加工作的我休假回老家探望祖父祖母，刚好在北京工作的表叔也回老家了，表叔是个画家，可谓才子，同时也是个摄影爱好着，瘦瘦的身上经常挎着一部黑白照像机，看上去好威风好高雅。那时的表叔家境不太富裕，但还是将大部分精力和收入都投入到了书画和摄影中去了。每次回老家他总是饶有兴趣地拍好多风土人情的照片，为了节省费用，他总是在白天拍照，晚上自己冲洗。而我，从小就受表叔的感召，对摄影尤其是对洗照片有着浓厚的兴趣，从我记事起，就经常盼着表叔回家，盼着他回来给我们拍照，盼着教我们一些摄影知识，更盼着享受洗胶卷时胶片曝光的那一刻。

那天晚上表叔出去串门，我傻傻地在老家的院子里等他回来一起洗照片，痴痴地望着天空，在繁星点点中寻找着牛郎星和织女星。二十年前的天空是透明的，一点污染都没有，不像现在，那时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是一件非常遐意的享受。

好久，只听栅栏一响，“表叔今晚在我家有事，不回来了，让咱俩先洗照片”。走进院子的是秋明，我中学的英语辅导老师，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姓哥哥。他长我两岁，我们从小玩到大，从不打架，平时他处处让着我，宠着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只要他有的，甚至不惜他心爱的东西。自从我们懂事起，只要表叔一回家，我们两个就一左一右陪伴在表叔身边跟他学照相和洗相，只是因为秋明比我在这些方面悟性强，又是个男孩，所以早早地就学会了洗相，并且还能自己操作，而我只能打打下手罢了。

也许是在家排行老大缘故，平日里我总是让着弟弟妹妹，而一起长大的秋明却总像个大哥哥一样关心我，爱护我，有时因为别的小伙伴欺负我，他也会站出来替我“报仇”。后来因为要高考，为了提高我的英语成绩，秋明每天在课余时间帮我辅导语法，还帮我一起背单词。渐渐的，我们习惯了一起学习、聊天，有时一天不见就好像少了点什么。随着一天天长大，我们在一起的次数却减少了，而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放肆”了，甚至有些害羞了，但是我们依旧会找出种种理由在一起，比如表叔回来我们还在一起洗照片。

我们来到屋里，先将洗相的“设备”准备好，拉上窗帘，然后拉灭电灯，有说有笑中开始了我们最感兴趣的工作了。八月的夜是那样的火热，何况那个时代农村屋里没有电扇，更谈不上空调了，加上拉上的窗帘使屋里变成了一个蒸笼。

由于这是我们第一次独立接受“任务”，更主要的是那年夏天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所以顾不上天气炎热，顾不上汗流浃背，我们专心致志地按照“流程”操作着每个环节，经过一番共同的努力终于大功告成了，“显示了，你看有人影了”，他兴奋地打了一下我的手，霎那间，一种触电的感觉涌遍全身，以往，我们曾多次拉手玩游戏、也曾多次打闹，但是从来没有哪天晚上的手与手接触的心跳。“这是谁？”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我指着一张胶片的一个女孩说，黑暗中的秋明雨犹豫了一下，慌张地说“这是我前两天见过的对象”，“哦”我突然有些扫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接着是沉默，再接下来我莫名其妙得哭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黑暗中他拉了我一下手，轻声地说：“你怎么了？”我委屈地扎到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了，他心疼地将我紧紧搂着我，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表白，只是用他的滚烫的热唇吻了我，我感觉我俩的脸都好烫，如果是白天那肯定红得像苹果似的。那是我的初吻，也是他第一次给我吻，更是他给我的唯一的吻，好久我们才分开，他叹了口气：“咳，没办法，原谅我！”他推开我，像逃命似的推开房门离我而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带着他体温的余热，感受着他吻我的温馨，站在月色中久久地发呆。

他走了，带走了我们儿时的天真，带走了我的初吻，带走了一个少女初恋的情怀！那夜一别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那年我离开老家他也没有来送我，我也没有去向他告别。

我常常会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总是偷偷地甜蜜、偷偷伤感、偷偷地牵挂、偷偷地思念。多年来，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打听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后来我得知他还是和胶片上的那个女孩结婚了，并且生了4个孩子，生活过得在村里还算可以，我的心才有了一丝安慰。

可是，不知怎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越来越想家，越来越想他，越来越怀念那天晚上。前一段时间我出差路过老家，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使我费尽周折找到了他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他的手机，“喂！哪位？”二十多年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富有磁性，还是那样吸引我，好想马上见到他，可是考虑到他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考虑到他的家庭，我还是忍着自己的感情没有和他相见。

出差回来，通过电话，我才知道，那一夜他和我一样一夜没睡，他一直在我家门口等着我的出现，可是，当时我没有追出去，而且，我们俩那夜都失眠了。以后，每当他得知我回老家时，他总是在远处偷偷地望着我，但始终没有勇气出来见我，他告诉我，那夜以后，他好像对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从没有奢望在和我联系，更不会奢望再见我。其实他一直好喜欢我，但因为我家里经济状况较他家好一些，感觉不能给我幸福，不敢“高攀”，所以忍痛放弃了。而我也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哥哥、依靠和“大树”，早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一定要嫁给他。可是我们却始终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更没有表露过什么，包括那个夜晚我们始终没有吐露各自的心声。就这样，阴错阳差，我们彼此都怀着无尽的牵挂，带着深深的思念，一别就是二十多年！

多年来，他一直是我心灵休憩的屋檐，让疲惫的身心能得到片刻休息。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夜晚会越来越远，情景会越来越淡，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影子会渐渐模糊，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了，可那段纯真的记忆却早已成了我心中的一座山，重重地压了我这么多年，成了我永久的缺憾！

逝去的东西还会再回来吗？重逢的时刻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见了面后我们会怎样？还会不会保留那一夜的温存和纯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