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外公

?2007年8月25日，星期六是我24岁本命年的生日，我是在医院陪老爸度过的。自从一个月前知道老爸的病情后，这几个周末我都是送饭去医院，陪着他，生怕一眨眼就没有爸爸了。如果不是这样，按惯例我是会去外公外婆那里看望二位老人的。

第二天天黑，坐公车回小姨家。太累了，洗涑完毕就进入了梦乡，明天又是一周工作的开始。一夜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星期一的早上刚醒来，张叔叔就凑进我小声地说：“爹爹昨天晚上走了。”我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疑惑地望着他：“哪个爹爹？”他也很奇怪的望着我：“常青花园的爹爹啊。“顿了一顿，他又说：”你是管外公叫爹爹沙？我和你小姨昨天晚上就过去了，我是今天早上才赶回来的，呆会儿还要去的……”听着他说着这些话，我的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可能，小姨他们一家周六才去看了他的，曦曦这时也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说：“不可能啊，我们星期六去，外公还好好的呀！”我记得昨天下午还给他们打了电话，外婆接的，她说他们都好啊？

叔叔要我先去上班，下了班再过去。我依然不相信，木然地坐在床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相似。也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星期一的早上，我刚醒来，小姨就跟我说：“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没有？你爸爸的病，检查结果出来了，反正蛮不好。”我当时就隐隐地有点预感，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么地严重，竟然是癌症，还是食道癌中晚期！现在回想起来，知道这个消息后哭的第一个人，不是我，不是妈，也不是妹妹，而是外公。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五叔一家和六叔来看爸，这一大邦子万家的人居然在外公外婆的家里聚了个餐。几个叔叔还是第一次来，而且我也知道外公对爸爸的印象并不好，因为他爱喝酒爱抽烟爱来向外婆打小报告，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妈不好。可是那天吃完饭，当着那么多生人的面，外公竟握着老爸的手，痛苦流涕，还一个劲的嚷着要二舅来。他嘴巴张着，里面已经没有几颗牙齿了。外公真的老了，可是他的意识却相当清楚，甚至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要不然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我们？正是暑假，又是星期天，二舅的学校放假，小孩子门也都放假，而且已经立秋，天气也没那么热了，还有我们家的事，爸得了病，妈得去照顾他，那样外公外婆就没有人照顾了。舅舅把妈请过来就是照看外公的，另一方面也好离我跟妹近一点儿。可是，现在老妈两头跑，分身乏术了。外公看在眼里，他这一走，会不会也是想减轻妈的负担呢？

大姨妈跟我说，外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妈了，我跟妹妹都还没有成家，而我爸的病却要让外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前所有对爸的不满和愤恨都没有了，所以他哭得很伤心，外公就是这么宽容的一个人，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可是最后，他还是走在了前头。

外公的一生都叫人念想，尤其是他的子子孙孙们，更是对他感激不尽。他一生待人和蔼宽厚，拉扯七个儿女长大成人，对待孙辈们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和妹妹的童年里都留下了外公那硬朗的身影和温和的笑容，真的很让人怀念。总记得我小时候是个大嗓门儿，外公在远处的田里做农活，太阳下山了，我就站在屋门口，扯着嗓子一喊：“爹爹，回来吃饭了——”没过一会儿，准能看到外公提着锄头，背对夕阳，迈着矫健地步伐，远远地走回来，看到我们几个小孩子在门口玩耍，一下子就绽放了满脸的笑容，全然不顾额上流淌的汗珠……那个时候外公可真年轻啊！可是我们渐渐地长大，他也就一天一天慢慢地老去。直到死，他都为儿女门考虑周全，不留一丝的怨恨。外公的一生就像一块温婉无暇的美玉，我想像他这样的人一定能上天堂吧！那儿一定没有疾病痛苦吧！外公晚年倍受哮喘病的折磨，现在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以前外公在的时候总不觉得，每次来也匆忙，走也匆忙，有时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坐下来和外公说说话的机会，那就更少了。可是现在他走了，才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重要，他可是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啊！他一走，这个大家也就散了。我想这一大家人再难像以前那样经常地聚集在一起了。外公走后，外婆跟着大舅去了北京，人去楼空，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回想起以前这里是何等地热闹，每逢过年过节和周末，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就挤满了人，大人闹小孩儿叫，一到吃饭就嫌桌子小。两相对比，不得不让人唏嘘不已啊……

外公送去火化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进去瞻仰他的仪容。他穿着寿衣，神态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妈和几个姨一进去，就抑制不住地伏在外公的身边痛哭起来，而我则静静地站着，许久眼泪才流出来。我很恐慌，是现代人的亲情过于淡漠，还是现代人过于虚伪，将感情隐藏得很深？是我太过冷漠，还是太过内向，不会表达心中的情感？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此刻，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眼里泪水涟连？外公是自我懂事以来，有了自我的意识后，第一个离开我的人。我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我的日记里写到：最怕是离别，最怕一个故事的结束。这种感觉会让我的心口很痛。我不知道，我这一生当中还要经历多少亲人的离去，但我知道，这是我无法忍受的。外公，你能告诉我，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受罪吗？

我会永远记得，以后每年的8月26日，我生日的第二天，就是我的外公——程公大人的忌日。他很仁慈，对吗？他硬是多撑了一天，如果他早走一天的话，那我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而我的生日又该如何过？我的外公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公，现在他走了，化为一缕烟，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他的音容笑貌了。现在我终于能体会古人的“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苦无奈了。我们将他的骨灰送回了乡下老家，埋在了他曾经终日劳作的那方土地上。希望他在那儿能够安息！愿上天保佑我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