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相信,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温馨,有一种人可以百看不厌。”这是“靖哥哥”在空间里转来的一句话,这话对我们来说,正好合适。
可“靖哥哥”只是一个来支教的女孩,只阴差阳错来到了行政单位。一年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有时,人一转身,就成了永别。”在一个微醺微醉的夜晚,我发出感慨。
“大诗人,别太伤感,我们还会相见的……”靖在宽慰。
此生无缘,离别是迟早的事。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离别时,竟然是我首先离开。
事情来得太突然,县有关部门直接打电话跟领导要人。也因为这样,大家很快就知道了,只有整天把自己藏在办公室的靖还没得到消息。第二天,同办公室的杨妹从二楼下来:“哟!马哥,你要走了,我们小杨妹,嘻嘻……好伤心。说是对她最好的人,怎么也要走了。”杨妹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口吻对我说,语气中透出几分暧昧。其实,心与心的相知相惜,无需太多的言语,也无需人前人后的形影不离,只要默然相许,静静的相互守望。
工作很紧,下午才收到的电子版文件,就要求第二天去报到了。所幸,领导怕我事多,来不及移交,帮我请了几天假。我用一天半时间把所有的事情办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到二楼去跟“靖哥哥”辞别。临了,开玩笑说:“明天跟我一起走?”
“好吧,我争取把工作做完。”靖紧盯着屏幕上的材料,看似心不在焉。
“是明早走吧?8点钟的班车。”晚上,去跟哥们喝饯行酒回来,醉醺醺地快到家门口时,靖发来短信。
还不是周末,又正是人员交替青黄不接的时候,乡里的事情特别多,靖不一定脱得开身。回到家,躺到床上,简简单单回了个“是”。可想到她平时的认真,就又补充了一句:“我怕没醒过来,七点半叫我。”
第二天,七点刚过,靖就叫醒我了。看看还有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我又赖在床上躺了半个钟头。起来时,匆匆忙忙洗个脸,去看有没有车,才见靖已先到,在车边买糯米饭。我说,你先上车,找个位子,我去提东西。
爬上车,原来车上才几个人,靖坐在最后的位子上。
“咋不坐前边?”
“我喜欢坐后面。”靖答道。
我也觉得坐后边好睡,就坐下了。
“吃早餐了没?也忘了帮你买。来,一起吃。”靖把饭伸过来,我捏了一小口,并撕了一点烤肉片:“没胃口,只想喝点酸奶什么的。”于是,叫停车子,买了两板酸奶,出发了。
之前曾想,虽是生离,也该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没曾想,离别竟是如此的让人感动和开心。坐前排的男同事也调过头来,我们边吃边聊。车外是已返青的野草,树木上已见点点花开,佐着清新的野风,一路欢笑。不知不觉就下了山,过了河,又上了另外一道坡。或许是厌倦了前面男生的喋喋不休,靖说:“不说了,先睡会儿。你也还没醒好。”我宿酒未消,闭了眼,却没睡着。其实,靖也没真睡去。没多久,又都睁开了眼。于是,我们继续谈考试,谈生活,谈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半路的时候,办公室的杨妹给靖打来电话。车子噪声大,没听清楚说些什么,但应该是与我们有关的事。只听见靖“咯咯”地笑了几声,没回答。末了,说:“哦,他昨晚喝多了,睡了,我叫醒她。”就把小米3歪了过来。我接过手机,那边传来声音:“马哥,你俩怎么了,把我们的小杨妹也带走了?”都知道,有些东西洗得干净,有些东西却越洗越不清,比如水。我也和靖一样,没有否认,也没承认,说“她有她的事要出去呢”就挂了电话。
快乐的时光再长也是短暂的,四个钟头的车程似乎只是就已结束。车子进入县城时,靖问:“你哪里下车?”
我说:“北上,靠单位一点。你呢?”
“南下,近车站一点吧。”这滨江小城,人们习惯以北上和南下相称。
于是,我先下了。给靖送人的酒靖没带走,说:“我不方便,你先带,晚上我来找。”就这样,我下了。隔着玻璃窗,靖在车里挥了挥手。
晚上的时候,靖打来电话,说:“我在一桥等你。把那酒也顺便带出来。”我没到,靖征求我的意见后,就先点了火锅酸汤鱼。
吃饭的时候,我说:“喝点酒吧?我去买。”
“买什么呀!就喝你拿的。”
“不是要带给你的朋友吗?”
“我们先喝一点,那么多,留一半给她行了。”
我们边吃边聊,两碗饭后开始喝酒。在单位,没有谁看见过靖喝酒。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女生,当然根本没人会想到。要不是那次的善意欺骗,带她到她所驻的村去跟村干到田边烧鱼,连我都不知道。当然,我也仅仅知道而已,能喝多少我也不清楚。所以,我以为靖也只是陪陪我,浅尝辄止。没想到,喝了一杯又一杯,接连喝了三大杯。看看一个四斤的酒壶都去了一半,靖脸上一点醉意都没有,只是略微的红润了一点,却显得更加迷人。我端起酒壶,我们相视一笑:“我们干脆喝完了吧?”我提议。
“嗯,先喝看吧。”
“从没看见你喝这么多?”
“回去肯定不喝的,你也别跟他们说我喝酒。”停了停,“这个酒多像喝饮料。”靖用食指和拇指转着手中的纸杯。
不知是“舍命陪君子”,还是靖真的能喝,但喝这么多,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得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平时那个小鸟般快活的小女孩,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贤淑的女子——耳边今夜多出来的那对银耳环把人衬托得更加沉静和稳重。
“这酒怎么这么好喝,比杨姐家的那个泡酒还好。”
“这是最纯的凉开水浸泡的,不是烧酒浸泡的,你这么喜欢送酒给别人,本打算教你,可是,没时间了。这次我回老家去主持‘扫寨’,他们教会了我,其实很简单。”我说。
“那现在教呀。我自己都会酿葡萄酒。”
“真的忘了,你原来是生物专业的。”
“是呀。酿葡萄酒只是成本高一点,根本都不用酒曲,葡萄皮里有酵母菌了。也不用水泡,仅葡萄汁就好了。”说完,我们又喝了一口。
我把筷子伸向已剩不多的菜碟里,夹了一块皮蛋放进嘴里。靖看了看,说了句:“吃蛋补……”靖不禁“咯咯”地笑了。
之后,我们谈到饮食,谈到事业,谈到对短暂人生的看法。
“你也不喜欢吃‘牛瘪’。我还没见过加鸠有这样的人,你是例外。”
“我只想当个老师,不想从政,这次报考公务员,书都没买,只是想去体验一下。”
“那些古人留名千古,又能怎样?人生短短,我只想好好经营自己的一生。有了时间,多出去旅游。我曾一个人去游桂林,去北京,虽然错了几次路,还能回来。”
……
靖几乎每一句说的都是我心里泄露出来的话。
我们似乎越走越近,可是,谁都知道,谁都不能再往前走了。许多人的悲哀就在于此。我终于知道,最深的痛不是用泪来书写,而是用笑来表达的;最远的距离也不是远隔万水千山,而是近在咫尺,任你如何跋涉却再也不能抵达。我仿佛又看到了山村里的那一簇烟花——曾经鲜明耀眼的生动过寂寞的夜空,可只是很短的一瞬,很快就归于幻灭……
不知不觉,酒喝完了。埋了单,把酒壶带走,扔进了垃圾桶。夜色中,我们各自归去。
之后的两天,我们只在夜色中匆匆见过一面。走的时候,靖发来短信:“这两天伤到了……”
我没有去送行。
靖走后,我习惯性的去看她的空间,里面有转载的一段话:
“多少人以友情的名义,爱着一个人。
多少人以友情的名义,拒绝一个人。
多少人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后连朋友都不可以做了。
多少人喜欢一个人,只是告诉了她让她知道,而后转身离去,再也不提……“
靖转载的理由是:“读到第四句后就落泪了,再也读不下去。”
我读了读,复制过来,再在后面添了两句:
“多少人,明明知道错了时空就错了因缘,但谁都不愿错了珍惜;
多少人,明明知道相遇再美也是萍水相逢,却谁也不愿决然离开。“
把电脑关上,再轻轻带上门,走了出来。阳光很好,潮气袭来,屋外正是扰人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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