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的春节

  这路可真敞阔。回老家时已是迟暮,淡黄色的冬阳粉饰着这条空旷的街道和难得清爽的月牙河畔。今年的春节异常寒冷,空气似乎都在不断地紧缩。月牙河面泛起了一层薄冰,像是何人碎在河里的玻璃碎片。

  早在年将近时外地游子们便一批接着一批地搭乘蓝灰色而方头长尾的大卡车回老家了。每一车上都载满了蓝红相间的尼龙袋,袋间又坐满了蓬头垢面的男人女人和皮肤黝黑的小孩,起初很是熙攘,随后便是无尽的静默。卡车引擎发动吞吐一片黑云,就沿河驶去。女人们凌乱的黑发飘远,尼龙袋角被扯得哗哗作响。朝夕季节又一轮回,满载着一车的思念和一年的情怀,信手拈来道旁残柳枝叶,他们回到原点去过节。

  我们也回到老房子里去。春节的老房竟如此冷清。我总是感叹:春节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连体房,笨拙的高楼,尖锐的棱角,屋后是不锈钢栏杆,屋前是直至马路的小房,一年到头紧闭着卷龙门。不解,为何这般驱逐阳光?鲜亮的红瓦也好,沉默的灰墙也罢,尽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气。照妈妈的话来说,都是给钱骗死的。我站在柔软的干草堆上,仰望,自家门口那方仅有的四角的天空,灰白、苍茫、暗淡无光

  小时候我就常念叨:春节怎么这样的无聊,大年初一只有冷风卷落叶,偶尔闪现的只影也匆忙。可那时的冬天,安详静谧也温馨。家门前是一片偌大的场地,接连着左邻右舍并且绵延远方。场地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野和交错的木架,即使是冬天,菜畦依然充满绿光。

  每家场地前都有一棵树。左家的是一棵婀娜的李子树,右家是一棵高至二楼枝干粗壮的桃树。待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李树白花烂漫,桃树彩霞初绽。然而春节期间,尽是光秃秃的枝干装点蓝白色的天。我家的是棵枇杷树,四季常青,夏来结出黄澄澄的“琵琶”,那时自是“满城箫管尽开花”。

  晨起吃一碗小圆子羹,便在田地里游荡。春节期间的太阳总是暖融融的,我和冬天的阳光可是老朋友了,任凭它穿拂发间。邻居家的奶奶也趁着冬日融融,提了扫帚徐徐扫着风中尘。我便骑滑板车在其间穿行,扬起一路尘花。

  从前这样,如今也这样,春节里不见多少喜气的东西。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没有春联,没有财神,没有倒“福”字。曾经多半是敞开了所有的大门,搬出一台几十年了的老音响放音乐。亦或是搬出我的古筝,提出振宇的提琴——练琴。伊伊哇哇地响成一片,尤其是未到火候的小提琴,像是公鸭叫。过往的人们总是笑眯眯地驻足我们身旁,很陶醉地听这些不成调的乐章。

  今年正轮到我们家吃会餐,大清早就来到老家了。那一方仅有的天空下,星辰还迷蒙之时,厨师就已经开始忙活了。泛着银光的巨大蒸笼吞吐着袅袅升腾的白烟,似乎要将这寒冷的冬天融化。迷蒙的云雾缭绕,仿佛撩动了天边初阳——春节,好像一个温暖而澄澈的梦啊——春节——

  我殷勤地拖地板,铺油纸。殷红的油纸宛如一只只迎风起舞的红蝴蝶,飘逸着柔软的翅,似乎一不留意就将振翅飞出。这可是春节里少见的红色啊。客人们都往房前的小路上去,那儿的阳光金灿灿,将人的心都照得通红通红。都是亲人啊。妈妈说,若不是一年一块儿吃顿饭,恐怕谁是谁的孩子都不晓得了。

  就在那条小路边上,有一块光秃秃的洗衣板,洗衣板旁边是一口清冽的井,井水里摇曳着那株枇杷树的身影,摇啊摇……

  【作者: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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