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的这一天，也许从早晨开始就喧嚷起来。穿梭的车辆，攒动的人头，生意人不遗余力会掀起元旦热销的浪潮。
我想，即使我回到小城，也不会去凑这份热闹的。
校园的早晨，人去楼空，却安静得从容淡定。眼前不宽的水泥路，不高的水泥楼，低矮的树木，在寒气中静默。
我依然穿着那身浅黑色的运动服，沿着操场开始跑步。
没有风，但寒气很浓，无声无息地往衣服里钻。我把拉链一直拉到领口，手握成拳状缩进袖子里。旗杆是起点，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褪色严重，五星早就没有了，边沿是丝丝缕缕。如果不是有旗杆在，谁还会说这是一面五星红旗呢。
霜，下得很重，白露似的。每一丛草皮上都沾满了白气，像有人很耐心地涂抹了一个通宵，看上去非常均匀。
我跑得并不快，摆动着胳膊，有节奏地。脚适度抬高一些，身子自然就往上拔，显得轻松。如果脚板离地面太近，身子自然就下沉，很快就会气喘吁吁，步子也随着沉重起来。
人们做一件事，往往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刚开始时热情兴奋，接着进入疲累纠结，此时有人选择放弃，如果咬牙坚持，很快会转为轻松，最后达到目标，体会到成功的快乐。
跑步也是如此，跑完10圈后，累的感觉慢慢袭来，并快速集中在双脚和心脏。脚会觉得越来越沉重，伴着胀胀的滋味。呼吸越来越急促，此时会有一种信息在头脑中不停地闪现——累，很想停下来。
这时需要的就是一种坚忍，千万别停下来，否则每一次到这个疲累期，你就过不了这道坎。你只要学会调整脚步，步子跨大一点，抬高一点。调整呼吸，尽量不用嘴巴呼吸，而用鼻子把呼吸呼长一点，不用多久疲累就能得到缓解。
人生道路上有很多的坎，来自他人的，来自自身的，需要我们跨过去。只有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我们才可以选择放弃。
所以，每次跑到15圈左右，感觉疲累期就消失了，步子又变得轻快起来。
其实，沿着操场跑步有两大因素严重困扰着我的心绪。一是操场太小，感觉总在转圈圈，加上周围的景致又是千年不变，给人造成一种单调乏味感。二是新铺的水泥管道太窄，铺的又不平整，中间还有手指宽的缝隙，脚下时时的磕磕碰碰，极其有限的空间束缚了从脚到心的自由，给人造成一种局促和担忧感。
之前一直在校园外的大马路上跑，那块天地和天空一样令人舒畅。如今因为班主任工作的特殊性，不得已要在操场上跑了。
奇怪的是，一个学期下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克服了从前的心理困扰，可以坦然地在操场上自由的跑步了。
就像今天早晨一样，尽管依旧是我独自一人一圈一圈地跑，可身边的树啊，房啊，脚下的水泥板啊，旁边的黄土啊，挂霜的小草啊，头顶的天空啊，树间小鸟的鸣叫啊，都显得那么亲切，像一个个充满情味的小人儿。
当校园广播里响起《十七岁的雨季》时，我已经跑完了20圈，这是我每次必须达到的圈数。歌声听起来非常动情，虽说没有撩起我对自己十七岁的回忆，但感觉空气一下子温润起来，脚底下也突然无比轻快起来。
踏着歌声，我继续跑着。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
一圈终了，一圈又起。
小鸟的叫声渐次明晰起来，我隐约听到了春的信息。太阳已经冲破云层，放射出缕缕光芒，温柔地穿过低矮的树木，把我的身影长长地映在操场中央。
一块块草皮抖落了身上的白霜，我好像看到它们一个个轻轻地笑了。